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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猎孤独症女孩:霸凌与“融合教育”

青衫Aspie 青衫Aspie
2024-11-06

作者:闻夕

既往文章:一位已离世的ASD+ADHD少女的精神解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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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igger Warning:

本文内容涉及霸凌,性暴力,未成年犯罪,教唆自杀,NT凝视,粗暴医疗,校、警失职。请谨慎选择阅读,如有不适请及时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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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方供图,已获授权)


14岁的女孩爽彩,在公园认识了同校的高年级女生A。


她以为自己交到了好朋友,但A很快把男生B和C带入了她们的小圈子,并开始起哄架秧子甚至帮助男生B和C逼迫女孩拍摄裸照发给他们。


这种威胁很快上升到要求她录制自己自慰的视频发给他们——“(你要是不发)我就不戴套搞你”。


得手之后,他们转手就把这些图像资料发上了社交媒体,在同龄人的小圈子中频繁传播。


接着,这个恶意的小圈子再次扩大和升级,女孩被叫到草木茂盛的公园和公共厕所中,被以社交压力和言语威胁逼迫她当众表演自慰。


霸凌和性侮辱仍未结束。


当女孩出现严重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和自杀倾向,这个小圈子的逼迫上升到了逼迫她去跳河自杀,以“证明她不是说说而已”。


而当女孩真的跳进了河里,试图结束这无止尽的霸凌和侮辱(和她自己年幼的生命),迟到的(敷衍调查的)警察、(捂住整件事始终不承认霸凌存在的)学校和(粗暴到让人难以置信的)精神医疗干预,不仅没有救她于水火之中,反而成为了踏上她依然破碎的自尊的另一只权力之脚。


在2021年3月下旬,室外温度零下17度的北海道旭川,失踪一个月的女孩终于被发现,此时她的身体已经冻结成冰,地面还保留着她抱膝而卧的痕迹。


《女儿的身体冻结成冰:旭川女中学生霸凌冻亡事件》中,文春在线特辑组记录追踪了这个让人难以置信的霸凌事件,并记录下了当时日本网民对校方“一力掩盖、忙于保护自己不被追责、从头到尾不关心学生福祉只关心自己乌纱帽”的愤怒。


读这本书的体验,主打一个震惊、难以置信、把肺气炸,但读到书后附录的“妈妈的亲笔信:致爽彩”时,我的愤怒转变成了后背发凉。


因为妈妈的叙述确认了我读这本书时一直以来的怀疑——这个14岁,被霸凌和性侮辱,并最终被逼迫自杀的女孩,是被确诊的ASD(孤独症谱系障碍)女孩:


▽ 《女儿的身体冻结成冰》原文片段 ▽

我在爽彩三岁那年离婚,从此开始独自一人带着爽彩生活。常听别人说,女孩子开口说话早些,但是爽彩学会说话的时间非常晚。就算会说,也是很费力地才能说出一句话,直到三岁也只能蹦出些只言片语。我当时担心极了。


在爽彩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们母女之间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一天,爽彩放学是哭着回来的。我和班主任了解了情况,听说是在学艺会上,全体排练戏剧的时候,同学们都在后台聊天,老师提醒之后也没有安静,于是,老师就生气地说:“你们都别上台了,大家要先道歉。”当时班上所有同学都去和老师道歉了,但只有爽彩一个人没有去。


第二天老师问爽彩:“为什么没来道歉?”爽彩说:“虽然大家都在说话,但是我没有说话。”老师坚持认为爽彩需要道歉,但她就是不愿意。那天爽彩哭着回家,还说“我把老师惹生气了”。


老师告诉我,“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就是不肯道歉,这孩子肯定有点问题”,并建议我带爽彩去医院查一查。


听到老师这样讲,我突然回忆起之前注意到的一些细节。爽彩很小的时候,会在上学的路上突然开始玩起来。还有一次,我是故意说气话“那你干脆别做了”,结果她真的直接听了我的话,什么都不做了。这类事情经常发生。


我心怀疑虑,决心找医生问问,于是就带着爽彩去看了儿科。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是“存在明确的发育障碍”


爽彩在当时那个年纪就是一个措辞很成熟的孩子了。她明明还是个小孩,但会对大人用“就是说,您的意思是……”这种说法,或者“在莎士比亚的作品中有这么一句名言……”一类的话。而且,一旦谈到了自己喜欢的话题,她会自顾自地一直说下去。


带她去专科医院做了韦克斯勒儿童智力量表和脑电图检查,得出的结论是“智商高于常人,但不擅长的部分仅为平均值,形成强烈的落差。这种落差也和她对不擅长的事采取的态度相关”。


爽彩被诊断为“孤独症谱系障碍”。据说,每二十个孩子里就有一个孩子患有孤独症谱系障碍。患该病的原因不明,可能是天生的脑部功能异常所致。


爽彩属于孤独症谱系障碍中的“阿斯伯格综合征”。这种病症的特征是不擅长和人交流,并且有很强的个人坚持。


这个身份的揭露,彻底改变了我看待这本书前文所揭露的霸凌事件的视角——从青少年对同龄单亲少女的霸凌,变成了不存在的支持系统和不怀好意的NT(神经典型)青少年(甚至是潜在和现行犯的性剥削者)对ASD女孩的围猎。

01

狼群中的羊


之前读针对孤独症谱系人士的科普和自助书籍时,我就读到过特别针对ASD女孩(由于出版时间比较早,这些书还使用阿斯伯格这个名称)的注意事项。


大意是:


  • 她们往往很难识别和拒绝性剥削者、因而会更容易成为性剥削者的目标;

  • 一旦成为性剥削的对象,也更需要额外的支持来识别自己的处境和有效求助。


读注意事项描述、在逻辑层面上理解这件事,跟在一个真实经历了霸凌与性犯罪的女孩身上看到并共情这种被围猎致死的经历,完全是两码事。

前者类似于理解核裂变反应方程,而后者则像亲眼见证广岛核爆现场的白昼末日。


文春在线特辑组在这本书中清晰地展现了多个关键节点上的“多方面支持缺位”和“同龄人的恶意诱导”是如何将一个“神经发育多样性特质、但应该同等受到尊重与人权保障的活生生的人”一步步推向毁灭的。


比如警察、学校和霸凌者/性侮辱者及他们觉得“没什么大事何必大惊小怪”、甚至对自家小孩的霸凌行为感到沾沾自喜的父母,之所以始终不承认这是一场严重的霸凌,其中一个借口便是——不存在暴力强迫。


社会似乎总有一种默认的逻辑,认为一个“正常”人有能力拒绝他人提出的不合理要求。


而当一个人因为权力不对等所造成的弱势处境,而不得不违心接受这种不合理要求而无比痛苦地献祭自己的尊严、精神健康和过上“正常生活”的权利时,这种被逼无奈——往往不是暴力胁迫,而是不可见的权力不对等的胁迫,或是煤气灯式的PUA——会被默认为一种“同意”。


职场霸凌是这样,职场性骚扰是这样,以“师生恋”为幌子的性剥削是这样。


ASD女孩因为无法拒绝、不知道如何拒绝、不知道还有拒绝的选项存在、以及缺乏支持拒绝这个行为的心理力量和社会支持等等所有原因而落入性侮辱霸凌者的围猎陷阱,也是这样。


职场霸凌利用的是上下级权力不平等的杠杆、寻找无法反抗的受害者。


以“师生恋”为幌子的性剥削利用的是师生不对等的权力关系和资源掌控来寻找无法说不的受害者。


而ASD女孩遇到的是发现了她社交能力障碍的同龄人。


社交能力的差异让这些不怀好意的同龄人发现了把她当成玩具随便玩弄、甚至玩到崩坏也不用负责的一种场景——因为“正常”人懂得说不就可以拒绝的糟糕的要求和语言,对ASD女孩来说具有无法反抗的、宛如咒语一样的力量。


▽ 《女儿的身体冻结成冰》原文片段 ▽

被诊断为阿斯伯格综合征后,医院的医生解释说,爽彩是一个“生活在自己的准则中的人”,一旦出现超出自身准则以外的事,她就无法应对。


因此,为了减轻爽彩的焦躁情绪,医生给她开了比较温和的药物,每天吃一粒,并且要定期去医院,在学校和医院两边接受社交技能训练(在社会中,需要人际交流的情况下生活下去必需的技能)。


比如,碰到别人、把别人撞倒的时候应该说“对不起”。但是在爽彩的规则里,只要不是故意撞到对方的,就绝对不会道歉。对于她来说,把“对不起”说出口的时机很难掌握,有时候甚至完全开不了口。


社交技能训练是从“收到东西,要说谢谢”这类非常普通的技能一点一滴开始的。在学校这边,她平时还是和同年级的同学交流,唯独上德育课的时候会专门去特殊教育的班级,练习社交技能。


不过,爽彩的性格还是很活泼的。她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主动说想去课外补习班。开始上补习班之后,她看上去特别开心。


关于爽彩的发育障碍,当时的那位补习班校长并无异议,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我觉得没问题的”。后来,补习班换了校长,通知我说:“我们补习班不收发育障碍的小孩。”爽彩就只好退班了。


还记得爽彩当时因为这件事哭了好久。读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她曾经情绪失控地喊:“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这种病了!”她还一个劲儿向我控诉:“妈妈快把我的病治好!求你了!”


我和爽彩说了实话:“爽彩的病是没法治好的。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爽彩有发育障碍这件事。但是,爽彩必须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


可是一只羊,要怎么在狼的世界里活下去呢?


(出版方供图,已获授权)

02

“融合教育”的失败


都说融合教育很重要,但什么是融合教育呢?


融合教育绝不仅仅是把ASD孩子和NT孩子放在一起——在最坏的情况下,这是在狼群中引入了一头羔羊。


不幸的是,女孩所在的这所中学就是最坏的情况——她的ASD确诊记录从来没有被传递到班主任老师的手上、班主任老师对什么是ASD一无所知。


此外,班主任老师从工作态度到处理霸凌的技术手段上都根本没有为人师的资格——班主任老师为了不耽误跟男友约会可以拒绝跟感觉到问题的家长面谈、在被当事人告知霸凌之后可以转头就去跟霸凌者通气导致女孩被二度霸凌、甚至在女孩死去以后也从始至终只唯唯诺诺地表现出对处分的担心而不是对自己学生因此而死的任何愧疚或共情:


▽ 《女儿的身体冻结成冰》原文片段 ▽

因为有阿斯伯格综合征,所以爽彩极端不擅长读取对方的感情。她听不懂同班同学开的玩笑,不明白朋友的想法,在学校时曾经情绪变差,还哭过。


爽彩曾经说过:“和同学们好像处不好关系。”她特别在意这件事。


上课的时候,爽彩因为药物的影响,精神有些涣散。在放学前的班会上,班主任问她:“爽彩你为什么上课打瞌睡啊?”爽彩回答:“因为吃药了。”


于是,班主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追问她:“吃的什么药啊?你得的什么病吗?”但是,爽彩没有回答她就回家了。


班主任给我打电话过来,大为光火地说:“她不说得了什么病,直接就走了!”于是,我问她:“您没读过爽彩小学发来的交接文件吗?”班主任回答:“没看到。”也就是说,关于爽彩的病,中学班主任并未做过了解。


爽彩希望班主任和同班同学能理解自己的病,她觉得这样能帮自己和大家相处得更好,于是,她去和班主任商量说:“我想把自己的发育障碍问题告诉大家。”可是,班主任拒绝了她的请求。


我又跑去请求过班主任,可她以“我和教导主任谈过了,我们认为把这种病告诉大家,可能会招来歧视”为由拒绝了。


我告诉她:“就是因为不希望被歧视,所以才要解释给大家听。为了能让有这种发育障碍的孩子不受歧视,才需要让大家知道有患这种病的孩子存在。爽彩说,只需占用班会时间的一两分钟就好,请允许她说出来。哪怕说出来之后只有一个人理解她,爽彩也会很高兴的。


可是不论我请求了多少次,班主任都没有点头。


一只羊要在狼的世界里活下去,只有在《疯狂动物城》里——不仅能活下去、还能当市长。


这意味着,得有资源支持羊不畏惧狼的獠牙,得有教育和规训让狼明白羊不是拿来玩弄和吃的,而是跟狼同等重要的同伴、平等的个体、群体的一份子。


说穿了,你每天出门都不担心被别有用心的人围猎,可以高高兴兴研究哪里好吃哪个街好逛,是因为有法律管着、有国家机器作为保证,有公序良俗管住众人的手脚,有社会契约约定众人的言行。否则,世界回归丛林。


而在一个没有神经多样性支持、没有科普,甚至其实连最基本的教书育人、告诉青少年何为正义何为共情何为欺凌都不存在的学校里,世界就是丛林。


▽ 《女儿的身体冻结成冰》原文片段 ▽

后来,五一小长假的深夜,爽彩被人喊出去见面。她表现得相当恐慌,哭喊着“我必须去”。我硬拉着她,没有让她出门。爽彩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情况明显不对劲。


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我又去联系了班主任,可对方并没理会我。


后来,爽彩告诉我说,她曾经把自己受霸凌的事情告诉了班主任,还请求对方“希望老师别把这件事告诉霸凌我的前辈”。可是,班主任当天就找了那个霸凌爽彩的学生谈话。那个高年级学生还把爽彩喊出去对质过。


从那时起,爽彩第一次提到了“想死”。问她原因,她回答说:“因为实在受不了了。”


我又问她:“是不是被欺负了?”她回答:“没事的。想死这件事,我就只是想想。”她避而不谈实情。


我去找过学校很多次,但校方总是回答:“她在学校什么事都没有啊,是你们家里有问题吧?”


也是从那时起,爽彩开始频繁以“身体不舒服”“肚子痛”“头痛”等原因请假不去上学。如今再想想,她当时应该已经遭受了非常严重的霸凌。


更糟糕的是,原本就对精神障碍易感性更高的ASD青少年,在面对像这样的巨大创伤带来的冲击时,需要面对的精神疾病和问题往往会更加严重,且往往更缺乏资源(不论是内部的还是外部的)来应对——


找个有能力应对PTSD的精神科医生已经很难了,如果你还想找个对ASD有所了解、知道如何应对ASD群体的PTSD的精神科医生,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 《女儿的身体冻结成冰》原文片段 ▽

在爽彩住院期间,我每次去看她之前都要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在她面前哭出来。


爽彩住院的第二天起,我才获准进入医院。走过一条走廊就能看到病房,房门外侧装了单面可视玻璃。透过玻璃向屋内看时,我目睹到令自己极度震惊的一幕。


房间有六张榻榻米大小,有窗户,但是厕所没有墙壁遮挡,仿佛是一间单人牢房。爽彩光着身子坐在里面。屋里没有床,地上只有一条毛毯。


我之前根本不知道精神科的房间会是这样,于是问院方:“为什么没有床?为什么不给穿衣服?为什么连内衣都没穿?”院方回答:“因为担心病人自杀,所以医生不允许。”


我又问:“爽彩没说过想离开这儿吗?”院方回答说,从第一天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为止,她一直在哭着敲门喊道:“放我出去!”但到我来的时候,她已经哭累了,所以放弃再哭喊,坐回到了地上。


入院第四天,爽彩终于被转到普通病房。普通病房还是没有床,只放了一套被褥。医生仍旧不允许她穿内衣,只同意穿T恤和短裤。


但是,她经常睡到一半就突然陷入恐慌,开始不断地重复“我必须去见A子前辈”“我必须和A子前辈道歉”“我必须马上和她道歉”“妈妈,把我的手机还我”“还我一下就好,让我给A子前辈发条信息吧”。


好几次医生都不得不给爽彩注射药物,直到她失去意识。


当然,丛林里的加害者是不会反省的,旁观者和捂住事情保护自己乌纱帽的当权者也不会。


甚至直到作为“第四权力”的新闻报道点燃了全日本的愤怒,这些自私的人也依旧只关心自己。


▽ 《女儿的身体冻结成冰》原文片段 ▽

但是,我最无法原谅的是,在家里无意中翻看爽彩的手机,我能看到霸凌她的那些孩子的最新动态。


当爽彩被关进那间牢房一样的屋子里每日哭喊,那些孩子还和平时一样生活,时间线上都是他们在玩耍的样子。“你们为什么能那么开心?为什么能若无其事地去露营,去海边?”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这些情绪。


没有一个加害者想过要对爽彩说句对不起,没有一个孩子来看望她,也没有一个孩子反省过自己的所作所为。


8月下旬,爽彩出院回家了。回家后,她还是和住院的时候一样,一出现“闪回”的情况就会喊着“杀了我……杀了我吧”,还试图从窗户跳下去。有时,她还会一边喊着“我想死”,一边翻着白眼开始抽搐。


稍有松懈就可能会发生意外。有时候,她明明正画着画,玩得很开心,但突然出现了闪回的情况。这种表现已经明显和阿斯伯格综合征不同了,医生的诊断是“因霸凌导致的PTSD”。


“好可怕,好可怕。”“原谅我吧。”“对不起。”她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几句话。一进入这种状态,她就听不到别人说话了。


一开始我还会问她“怎么了”,但是这种情况反复出现,久而久之,她每次发作,我就会扶她坐起身说“爽彩,咱们把药吃了吧”,然后帮她服药。吃过药后几分钟,爽彩就会睡着。


遭受霸凌前,我们哪儿都可以一起去,可在爽彩出院后,虽然我也提过带她出去买东西或者吃饭,她却说:“我害怕,我怕碰到他们。”她基本上每天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去。我们之间几乎很少对话,爽彩开始过起了蛰居生活。


爽彩出院后,曾经很难过地问:“为什么学校要隐瞒霸凌的情况?”“为什么老师要站在霸凌者那一边?”那所学校让爽彩产生这样的想法,我真的对它感到非常恼怒。


北海道旭川的这所学校是非常失败的,因为没有支持ASD的意识与资源而直接选择劝退发育障碍人士的教育系统是非常失败的。


二者相加,导致最糟糕情况下的被迫“融合”成为了ASD女孩爽彩的修罗场。


▽ 《女儿的身体冻结成冰》原文片段 ▽

我去了爽彩想念的那所中学的说明会,但是他们学校没有设立特殊教育班级,因此,无法招收发育障碍的学生。


不过,我还是去找了考试辅导班,爽彩也参加了补习班的入学考试。补习班那边的人表示:“你家孩子这个成绩,绝对能考上。”可最终补习班也卡在“发育障碍”这一环,爽彩也被劝退了。


因为没有资源、所以无法提供ASD所需要的支持,而因为无法给你法律规定的支持、所以干脆连最基本的公共服务或是力所能及的支持也不给你(因为如果给了就违法了),于是,原本保护作为弱势群体的ASD人士的法条变成了惩罚ASD人士和把他们彻底赶出公共服务和视野范围的棒子。


这很黑色幽默,然而很不幸,是真的。


消灭不了问题,就消灭“有问题”的人,那么问题就不存在了。一种混蛋逻辑。


这也是弱势群体在公共政策中经常面对的鬼打墙式逻辑一种。


比如美国旨在保护穷人而推出了规定穷人租的破房子再破也得符合某些最低居住质量要求的法规,结果直接导致穷人连破房子也住不上了变成了无家可归者。


爽彩之死,除了一群糟糕的老师和恶劣的青少年之外,也是系统性问题的必然结果。


右页为爽彩的画

画中文字为:没用,你明明知道的。

(出版方供图,已获授权)

03

ASD女孩


文春在线特辑组在挖掘和再现爽彩之死的报道中并没有把重点放在ASD上,而是更关注霸凌问题本身。


这种选择有其道理,因为ASD只是霸凌的一种借口,而如果有人想打你、莫须有的理由总是找得到的——“打你还需要挑日子吗?”


但对我来说最揪心的始终是爽彩的ASD身份,它暴露出了日本社会丛林里的深层逻辑,即乌合之众是如何精于发现“异类”与“弱者”、如何孤立对象、又如何诱导与围猎、并始终巧妙地保护自己的双手不沾上围猎对象的鲜血。


读这本书时的很多次,我都想冲进书里描述的那个时刻,冲进那群愚蠢青少年的乌合之众里,护住那个ASD女孩,告诉她她可以拒绝那些过分的要求,代替她拒绝那些要求她献祭自己的不怀好意的陷阱,成为挡在她跟那个丛林世界之间的一堵墙。


这种想象让人愤怒而又绝望——


哪怕当时她能有一个同伴愿意站在她身旁、能为她豁出去,或者能抵抗这种糟糕的、离犯罪只有一线之隔的社交处境的压力,甚至仅仅是成为她说不的底气、取代这群性剥削者和围猎者而成为她的社群,爽彩也许都不会如此满身伤痕地落入这个“人吃人不吐骨头”的围猎。


合上书的时候,我想起《花与爱丽丝》,两个都曾经脱离社会常规却又互相支撑着走过青春困境的女孩。


我也想起《天使爱美丽》,一群多少有点奇怪的人们却能够那么理所当然地以自己“奇怪”的方式生活和获得幸福。


当爽彩的身体冻结成冰,留给所有ASD和NT的问题其实是一样的——你想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又愿意为此做一点什么、燃起一点怎样的勇气呢?


  ASD与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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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披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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